“噔——”
十字口的路灯由红转绿，洛羲的笑容敛去，右手又搭上了方向盘上，修长的手指在皮质握把上波动地敲击着，一声沉闷引擎发动响起，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。
“这可不好笑啊，洛羲小姐。”郑齐将放在肩后的双手挪到身前，十指交叉，面色严峻。
“一个多大的小妞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从哪里得到我的档案，香江保释费很贵，但看你这车应该对你来说没什么。智械？女仆？工厂？你是哪来的变态富家女还是什么隐世家族使者我没兴趣知道，但是这种无聊游戏还是不要来找我了，我没有特殊的能耐，停车吧，谢谢你的顺风车。”
“这可不太妙啊……”洛羲没有回头，喃喃自语。“虽然是初次见面，你可能有些惊讶，但是你跟云竹工厂的关联，是相当大啊，你说的对吗？”
“默丘利·霍尔。”
郑齐不想听到这个名字，这是他的父亲安德烈·霍尔给他取的名字，但他从没见过这个素未蒙面的男人，也不想见到。
郑齐就这样盯着少女的侧脸，那凝脂白暂的脸上让人不禁觉得完美无瑕，但就是这样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仿佛却少了一丝很重要的东西。终于，郑齐意识到了什么。
人的生气
没错，这个近乎艺术品的完美少女终究少了一些人类该有的气息，尽管这个说法很荒谬，但只要是生物，就会有活物的气息，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气息。
她，没有。
“观察到什么了吗？大侦探先生？”洛羲偏过头来，望了郑齐一眼，很快又折了回去，望向路面。
但郑齐从她的墨镜里感受到了，那冰冷的眼神，仿佛是的冷峻的机器一般。
汽车在马路上飞快地行驶着，车外艳阳高照，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要将人烤焦一般，但车内的气氛却开始凝固。
“你不是人。”郑齐脱口而出。
“我有说过我是么？”
少女没有在意他的无礼，一只手将墨镜从鼻梁上取下，放在一旁的储物盒中，右眼撇了郑齐一眼，翠蓝的瞳孔显得异常妖艳。
汽车驶入了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，洛羲随便找了一个空位，就停下了车。
“好了，我们到了，请爱思考的大侦探先生下车吧，等以后有时间再来陪你玩推理游戏。”洛羲熄灭了引擎，拔掉了车钥匙，但随即就把钥匙丢在了驾驶座，起身离开座位，砰的一声，关上了车门。
郑齐从另一侧推门而出，顺手带上了车门，看到了车座位上的钥匙，刚准备提醒时，旁边就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：“不用管它，离车远点。”
郑齐准备拉开车门的手停在半空中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。
但就这么突兀地，不科学的，灰色的车身开始慢慢染上锈迹，车胎开始漏气，车门开始褪色，玻璃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纹，车内醉人的熏香味开始慢慢变成汽油泄露挥发的味道。
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，一辆崭新的顶级跑车就变成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。
洛羲从裤子的侧袋拿出一个橙红色的正方体，棱长只有一公分左右，扬手对着车随意地一扔。但橙红小方块就那么浮在了车前的半空中，方块的前段展开了一扇白色的光幕，从车顶开始慢慢的向下移动。
先是车顶，再是车窗，再是底盘，最后四个轮胎，如果刚才的变化就好像是每秒十年，那么现在车子老化的模样就像是每秒百年一般，不一会就化作了溃粉，被吸入了橙红小方块中。
“这……这是。”
在这个科学社会生活十九年的郑齐，第一次看见如此不科学的场景。
“投影仪？不对，这车是明明存在的。障眼法？那也不可能突然……”
“所谓的科学，只不过它能解释生活中大部分的疑惑与问题，当一种新的方式能解决科学也解决不了的问题，那么科学也终会被推翻淘汰。”
洛羲淡淡地在前方回答道，橙色的方块从半空中又飞回洛羲手中，洛羲顺手将其放入口袋。
“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，把你那些问题在此先都憋在嘴里，请跟我来，主人。”洛羲走到一面墙前。
“接下来我会带您前往云竹工厂第三位面2568号分工厂。”
洛羲将右手食指放在了墙上，轻点一下，并将左手向郑齐伸出。
“现在，请拉住我的手。”
郑齐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，但还是伸出了右手拉住了洛羲。
冷，刺骨的冷，郑齐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如此，就好像在冬天里拿着一个从冰窖里取出的冰块一样，但郑齐没有松手，而是问道：“你又要弄什么把戏。”
洛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右手的食指化为掌，贴在墙壁上，准确来说应该是离墙一公分的位置。
墙壁从中间开始裂开，就好像被融化了一样，发出了亮银色的光，荧光慢慢画成一个图案，正是怪异的齿轮与那呼之欲出的祥云。
整过过程不到一分钟，墙壁就突兀地从中间分开出一个等人身高，椭圆形的光门。
洛羲拉着郑齐，径直穿了过去。
铮——墙上的裂缝回复如初。
郑齐本以为会要等很久，不过经过光幕的时间却不到十秒，洛羲就带着郑齐从另一道光幕中出来了。
郑齐回头看一眼，那扇光幕在他的眼前慢慢缩小，最后消失不见，留下的是一面巨大的棕褐色的石砖墙壁。
这是一个像是酒吧的房间，郑齐扭头向四周望去，周围的布置风格很像十九世纪的虚拟蒸汽朋克风格，华丽的吊灯，暗金纹的桌椅，镶嵌着齿轮吧台，吧台后一件放着酒与装饰品的陈列架，房间尽头一个向左的旋转楼梯，直达二楼。
洛羲将郑齐拉到座位旁，熟练地请他坐下，并问：“要茶还是要咖啡？”
郑齐还在震惊地观察着四周，听到少女再一次发出了不耐烦的问候，才赶忙答到：“咖啡。”
洛羲脸上的不耐烦的笑这才淡去，慢慢走向吧台的后面，拿起台上咖啡罐，优雅地制作着。
“好了，在我做完这两杯咖啡之前，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提出你的问题，请吧～”
郑齐面色恢复了平静，向着吧台的方向问到：“第一，你到底是谁。第二，你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。第三，这里是什么地方，你的目的是什么？”
洛羲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，轻微抬头，回答道：“第一，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，在下是云竹工厂第10086号智械女仆洛羲，功能是辅佐与战斗。第二，我和你的，不对，应该是你的家人和我的工厂是雇佣关系，但很不凑巧，你的父亲欠了我们很大一笔债务。第三，我的带你来的目的。”洛羲一笑，又开口道：“当然是让您来当店主咯。”
“债务？我的母亲是你们袭击的？”郑齐的手已经见渐渐握拳，青筋凸显。
“并不是哦，那是你那父亲惹来的仇人，相反我们可是保护了你们母子很久了。”洛羲没有气恼他的行为，只是慢慢说出这件事。
“一个好好的结界走私商，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女人。”火炉上的水发出沉闷的咕噜声。“而且还动了不该动的利益，只好付出生命的代价咯。”
“你的父亲，安德烈·霍尔，行走精灵和人类世界的走私商人，这种人都在挑衅精灵贵族的权威，因为人类社会的物资在精灵社会可是相当珍贵的。”
火炉上的水刚到85度，洛羲就用手直接拿起锅皿，倒入了研磨好的咖啡中，慢慢煮着，华丽的房间里顿时芬芳馥郁。
“你的父亲跟云竹工厂的上一任主人，墨大人做了一笔交易，他想用从精灵圣池中偷来的灵液，换取你母子俩的生平无忧。”
“但是事情败露了，精灵贵族们发现了他，当场被杀死了他，而且你的母亲行踪也被他们发现，我们所派出的保护人员也被牵连，直接身死。”
洛羲将煮好的咖啡倒入两个印有郁金香花纹的瓷杯，也不顾咖啡的温度，双手拿稳，走向郑齐的桌子，递给了他一杯，随后又将另一杯放在郑齐对面的桌子上，坐在了郑齐面前。
郑齐没有动桌上的咖啡，只是问到：“既然这样，那么我也与你们所谓工厂无关吧，即使那个男人欠了你们债务，但我的母亲可是在这一次报复中丧生了!”
“你知道你的父亲欠了什么东西么？”洛羲小口抿着杯中的咖啡：“是生命。”
“什么？”郑齐十分诧异。
“你的父亲从我们这里借走了93年的寿命，已经用了92.83年，但却没有给予我们相应的报酬，但他死了。”洛羲拿起银质小勺，在浓郁的咖啡中慢慢搅拌。
“这笔账，只好算在你的头上咯。”
“这管我什么事？”郑齐拍桌，站了起来。
“父债子偿。”洛羲依旧坐着，仰头望着郑齐。“当然，算上利息，你一共欠我们163.95年寿命。”洛羲双眼微眯，看着郑齐，右手在虚空中一握，一卷古朴的绑着一条蓝色丝带的轴纸，出现在她手中。
洛羲手一扬，蓝色丝带自行解开，淡黄色纸张上印着奇异的文字，但左上方的金色齿轮祥云还是那么鲜艳。
“只要你签了这张卖身契，就能成为我们的店主，你的债就一笔勾销，还能通过卖出我们的商品获得丰厚提成，是不是心动了来签……”
洛羲还没说完，郑齐就一只手挡在面前。
“停，我不想当你的那什么店主，也不想还这荒唐的债务，我只想离开，过自己那普通的生活。”
“是么？”洛羲打了一个响指，关上了卷轴。
“给我们的郑老板提取他剩下的生命还债。”
洛羲对着虚空轻喊，一丝颗粒从虚空中飘出，沾到了郑齐的身上。
“这些是什么东西！”郑齐想要阻止颗粒靠近自己，但颗粒穿过了挡在面前的手掌，衣物，贴在郑齐的身上。
郑齐感到头晕，摔在店里的地毯上，视线开始渐渐模糊，金色的头发慢慢变成灰色，一米八的身高开始佝偻，碧绿的双眸变得浑浊不堪，皮肤开始如干涸的大地一样裂开皱褶。
“郑老板，你有5.6秒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，只有同意与不同意，5.6秒过后，你就。”洛羲坐了回去，继续喝着剩下的咖啡。“正宗蓝山咖啡，果味与酸味恰到好处，真是陶醉。”
郑齐心中越发恐惧，这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，但渐渐迟钝的大脑已经不能让他再思考了，口中一字一句说道“我……我同意。”
洛羲又打了一个响指，卷轴再次展开出现在“4.36秒，你思考的时间有点长了”地上的郑齐慢慢又回到了他的原本模样。
郑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，额头上都是冷汗。洛羲嫌弃地拿起郑齐的右手，按在了卷轴上，卷轴在郑齐的手掌脱离之后，消失不见。
郑齐觉得身上像是少了些什么，一件重要的东西，至关重要的东西。
“你的灵魂哦，幽寂契约可是用灵魂作筹码的。”洛羲像是知道郑齐兴中所想，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喝完，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桌上倒给郑齐的咖啡：“再不喝要凉了，我亲手做的咖啡可是很珍贵的。”
郑齐从地上爬起来，虚弱的问道：“我该做什么？”很明显，郑齐认命了。
洛羲甜美一笑，“卖东西，当然，你得把咖啡喝完再说，不然……”转身上楼：“喝完上来。”
郑齐把桌上的咖啡端起，一饮而尽。
不过他的的脸很快皱在一起。
“哪里好喝了，苦死了！”
械娘果然没有味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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